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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樂·蟬》周密詞作鑒賞
●齊天樂·蟬
周密
槐薰忽送清商怨，依稀正聞還歇。
故苑愁深，危弦調(diào)苦，前夢蛻痕枯葉。
傷情念別。
是幾度斜陽，幾回殘?jiān)隆?/p>
轉(zhuǎn)眼西風(fēng)，一襟幽恨向誰說。
輕鬟猶記動(dòng)影，翠蛾應(yīng)妒我，雙鬢如雪。
枝冷頻移，葉疏猶抱，孤負(fù)好秋時(shí)節(jié)。
凄凄切切。
漸迤邐黃昏，砌蛩相接。
露洗馀悲，暮煙聲更咽。
周密詞作鑒賞
周密這一首詠蟬，與王沂孫《齊天樂》詠蟬詞作于同時(shí)。王沂孫那首詞享有盛名，含家國之感，有思想深度。周密這首詞如同白頭宮女傷感逝去的往事，是一首南宋詠物好詞。詞寫于南宋亡后，并且都以蟬為齊宮怨女的化身。據(jù)《中華古今注》，蟬是齊后因怨恨而死，死后變化成的，后世稱之為“齊女蟬”。
王沂孫詞用“一襟幽恨宮魂斷”比擬，則比喻宮人化身，這首詞命意也是如此。詞的藝術(shù)構(gòu)思是把蟬擬人化。
周密很少用典故，層次清楚，“槐薰忽送清商怨，依稀正聞還歇”二句，直出寒蟬鳴聲。詞人從自己的感受寫起，所以非常真切感人。槐樹間，薰風(fēng)（南風(fēng)）忽然吹來陣陣《清商》怨曲。《清商》曲調(diào)悲慘凄涼，同時(shí)清商用來借指秋天。依稀二字，承上句清商怨曲而言，仿佛是這種怨曲，正要聽了，卻又?jǐn)嗔恕?/p>
首二句先傳聲，然后用擬人手法，“故苑愁深，危弦調(diào)苦，前夢蛻痕枯葉”三句，從宮魂（蟬）的凄婉的哀唱中，見其對舊時(shí)的宮苑，飽含深切的愁怨，所以其聲六如此凄苦，昔日的繁華美夢已如蟬蛻的痕跡和枯落的葉子一樣，一去無蹤了。永不回返了。后一句六字是三個(gè)名詞組成，意味蒼涼，句法精煉，這幾句已完全反映了失去宮苑一切的悲哀之情。下五句是加倍寫出蟬鳴的哀感。
“傷情念別。是幾度斜陽，幾回殘?jiān)隆＾D(zhuǎn)眼西風(fēng)，一襟幽恨向誰說。”字面易明，“幾度斜陽，幾回殘?jiān)隆悲B句增強(qiáng)感傷氛圍，斜陽殘?jiān)拢话愕豕旁~常常使用。借殘?jiān)聦戨x別的有，后唐莊宗《憶仙姿》：“如夢，如夢，殘?jiān)侣浠熤亍！边@幾句寫自從離開宮苑，已經(jīng)歷了幾多斜陽、殘?jiān)拢渲邪岛鰢蕖?/p>
“轉(zhuǎn)眼西風(fēng)，一襟幽恨向誰說。”如今又是一年秋風(fēng)，宮魂的滿腔悲恨無處訴說。王沂孫詞第一句就是“一襟余恨宮魂斷”，周密用語接近王詞，上片寫的正是亡國宮人的哀。
下片接著寫：“輕鬟猶記動(dòng)影，翠蛾應(yīng)妒我，雙鬢如雪。”三句是宮魂口吻：猶記得昔日少年，輕鬟倩影，因而一舉一動(dòng)，都使美人的嫉妒；如今卻已是兩鬢添霜，容顏不在了。上二句言昔，下句寫今，斗轉(zhuǎn)筆意，寫盡了宮魂盛哀之感。詞人體認(rèn)宮魂心態(tài)，細(xì)致入微。不過，在白頭宮女的形象里，也時(shí)常有詞人自己的影子。周密《秋霽》寫自己“霜點(diǎn)鬢華白”，《宴清都》也說“秋霜鬢冷誰管”，《西江月》又講“鬢雪愁侵秋綠”，可見這里有意用“雙鬢如雪”句，詞中自有周密自己，不一定泥定蟬只代表宮人。
以下三句：“枝冷頻移，葉疏猶抱，孤負(fù)好秋時(shí)節(jié)。”寫蟬在深秋中的姿態(tài)，同時(shí)也是摹寫照舊宮人以及周密等文人的寂聊無依。
最后幾句，緊緊圍繞寫蟬，與上片開始一段描寫相應(yīng)，他寫：“凄凄切切。漸迤邐黃昏，砌蛩相接。露洗馀悲，暮煙聲更咽。”從暗喻講，就是寫每一次漸至黃昏，人們便倍生悲傷之感。從蟬來講，哀嘶與寒蛩低吟連成一片，“露洗馀悲，暮煙聲更咽”和“槐薰忽送清商怨”、“故苑愁深，危弦調(diào)苦”相呼應(yīng)，寫蟬的種種姿態(tài)臻于化境。“凄凄切切”語近李清照《聲聲慢》。
王沂孫詞，用語精巧，但略嫌隱晦含蓄，高度擬人化，托寄深意，詞風(fēng)蒼涼。周密詞描寫蟬的形象更鮮明貼切，寄托處用筆不多，頗為輕新明快，兩家詠蟬各有獨(dú)到處。詠物詞確有偏重人寫、偏重物寫的情趣差異，美感境界心理狀態(tài)都不盡相同。周密清俊爽利，風(fēng)格近于北宋，自然別樹一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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