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貌散文

　　外出就餐，看著我美美地啜著飲料，兒子饞得口水快流到桌子上，直叫喚著要喝。

　　去拿吸管。我指指餐館柜臺。

　　兒子飛奔而去飛奔而回。

　　喊人了沒？有沒有說謝謝？我和妻一起問他。

　　小人兒不吭聲，低著頭啜飲料。

　　爸爸媽媽問你話呢。我敲敲他的碗邊。

　　沒有。小人兒低著頭回答。

　　沒有禮貌。爸爸媽媽不是教過你要有禮貌嗎？

　　別人給了我吸管，我不是沒有禮貌。小人兒抬起頭。

　　別人給了你吸管，是因為我們吃飯付了錢。并不代表你可以不講禮貌。

　　小人兒半天沒吭聲，埋頭大吃。

　　聽到沒？裝什么傻！我提高了嗓門。

　　我們為什么一定要講禮貌？小人兒一臉正經地看著我。

　　啊……哦……好吧，我承認，我被一下子問住了。

　　有了稱呼和禮貌用語就是禮貌嗎？只有稱呼和禮貌用語才是禮貌嗎？我們為什么一定要講禮貌呢？

　　我笑了，瞄到妻捂著嘴偷笑。

　　小人兒一臉得意地望著我，切，答不出來了吧。

　　苦思冥想很久，抬頭看見小人兒撇下飲料，跑去接了一杯水，加了厚厚一杯底的糖，小心地端著走到座位上。

　　兒子，你喜歡喝糖水嗎？我問他。

　　嗯，小人兒使勁點著頭。

　　那你喜歡喝白開水，還是喜歡喝糖水？

　　當然是加糖的水了，笨。小人兒一臉蔑視。

　　為什么呢？

　　因為甜唄，誰不喜歡喝甜的啊。小人兒扯著嗓門說。

　　對啊，你看，我們跟人相處就像喝水，而講禮貌就像在水里加了糖。當我們講禮貌的時候，別人就像喝到了糖水，他們會覺得，哇真甜，他們就會開心，會說，哇這個小朋友真有禮貌，一定是個乖巧可愛的好孩子，我要好好地幫他，對不對？

　　嗯。小人兒點點頭。

　　可是如果我們不講禮貌呢？就像喝了沒放糖的白開水，當然也能喝，只是平平淡淡、沒有一點味道，可能找不到一點開心的感覺，那別人可能會懶洋洋地，想理你就理你，不想理你就不理你，或者即使理你也是一臉不開心的樣子。因為禮貌有時候就像鏡子，你怎么樣對它，它也怎么樣對你。

　　嗯，那要是我們講禮貌，但是別人不講禮貌呢？小人兒包著一嘴飯問。

　　趕緊吃飯吧，記得爸爸跟你講的話，以后要有禮貌，好嗎？

　　我趕緊岔開話題。

　　說實話，雖然天天說要講文明禮貌，但我還是第一次被問到為什么我們要講禮貌？

　　越想越覺得問題太深，遠不適合我和他之間交流。

　　什么是講禮貌我想應該是比較簡單的，有很多具體的行為可以呈現。

　　但我們為什么一定要講禮貌呢？

　　難倒真的就像是在白開水里加糖？

　　估計這事還真沒這么簡單。

　　那，是為了標示我們有身份、顯示我們有教養？

　　不得不說，有時候確實如此。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這話從一定程度上是有道理的。我們吃飽穿暖才有閑功夫倒騰所謂的文明禮貌，反過來說倒騰所謂文明多數情況下確實是區分人群階層的一個明顯標志，所謂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從這層意義上說，很多時候的文明禮貌其實就是做給別人看的，就是顯示身份和教養的，估計大多人也確實是這么干的。

　　雖然有點道貌岸然的嫌疑，但不得不說，社會的文明進步有時候就是這么來的，客觀的環境影響著、推動著更多的人效仿、進步。

　　但這估計應該只是講禮貌的初級階段。我們是為自己活著，而不是為了別人活著，我們的所作所為絕不應該僅僅是做給別人看的。

　　那不是為了別人，還能為了誰呢？

　　為了自己，也只能是為了自己。

　　我們生活的這個世界紛繁蕪雜、千牽百扯，每個人都不是單獨或者獨立地存在于這個世界里，每個人都必須與這個世界的各種人、各種事發生各種交往、各種聯系、各種牽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利害紛爭，而趨利避害則是人天生的本領。

　　實用點說，講文明禮貌，其實就是趨利避害、保護自我的一種手段。

　　禮貌點、客氣點，會讓別人有受到尊重的感覺，別人會以禮還禮，報以熱情、客氣的回應。所謂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互相的文明禮讓使雙方都有受到尊重、得到回應的感覺，很多時候很多事都是在心情愉悅的一瞬間決定了。

　　反過來說，同一件事情，不同的態度必定會有不同的結果。你的無禮、粗魯換來的一定是別人的不爽、冷淡，甚至是強烈的情緒對抗。這個世界沒有誰欠誰，更沒有誰該遷就誰。來而不往非禮也，以眼還眼，以牙還牙，那這個世界將會崩潰亂套、一塌糊涂。

　　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們講文明禮貌，無非是讓自己和這個世界相處地更加和諧融洽、減少不必要的分歧矛盾，讓人和事更多地有利于自己，簡言之，就是幫自己。

　　我想，這個應該是作為文明禮貌存在的更深層次的意義，也是更有意義的意義。

　　好現實、好功利的說法。

　　當然，終極完美狀態是我們非常文明禮貌地對待他人，他人也文明禮貌地對待我們，互相寬容一點、熱情一點、文明一點，你好我好他好大家好。我想，這是我們講文明禮貌的初衷，也是所追求的終極狀態。

　　但這明顯是不可能的，至少在現階段的我國社會是不太可能實現的。

　　那，問題就來了。如果我們講禮貌，而別人不講禮貌怎么辦？

　　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承認，笑臉遇到冷屁股，甚至禮貌之舉遭遇粗魯對待，這種情況在生活中應該到處都是。

　　如果說，我們的文明禮貌是為了自己，是為了約束、克制自己言行舉止以期望得到相等的回應，那在禮貌被無視、甚至被粗魯對待的時候，我們該怎么辦？

　　這與我們講文明禮貌的初衷相去甚遠，甚至背道而馳嘛。

　　明顯的不公平！

　　是的，不公平。生活中很多時候的很多事情似乎都不是對等的。

　　而且，很多時候你還不得不學著去適應這種不公平、不對等。

　　講到這里不得不捏造一個名詞，期望暴力。我們做一件事就會希望對方做同等的事、或者做得更多，我們付出了就會希望對方付出相同、甚至更多的努力；如果對方沒有做到對等或者更多，我們就會不滿、抱怨、甚至痛恨。

　　這種思維也是典型的暴力思維，將自己的標準強加于別人，用自己的標準來希望和要求別人。這也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典型，只不過披上了道德的外衣，是綁架著道德的思維暴力。

　　這是一種隱形的暴力，更是一種自尋煩惱的自私。

　　你可以說我們講禮貌是趨利避害、保護自我，我們期望的是來而不往非禮也，但你不得不容忍其他形態的存在。你可以要求自己，但無權強求別人。

　　你不得不容忍生活的不完美存在。

　　而且不能讓它們影響到我們文明禮貌的初衷。

　　我們講文明禮貌是為了我們自己，而不僅僅是為了得到別人的回應，我們的文明禮貌不是因為別人而存在，它更應該是一種內在的自我需求，我是為我。

　　也許剛開始我們是為了端著做給別人看，慢慢地我們是為了趨利避害、保護自己，再以后我們要學會寬容和選擇性無視，直至將禮貌做成一種習慣，這是自己的追求，與別人的態度無關，只是愉悅自己，享受這種方式。

　　可是我該怎么跟兒子解釋這個世界的這么復雜和不對等呢？

　　而且這個話題太過實用、太過沉重，遠不適合兒子的年齡。它僅僅是我對這個世界、這個問題的看法和理解，我無權更無意強加給他。他還是個孩子，他還是一張白紙，他對這個世界會逐漸有接觸、有感知、有自己的認識。我無法、更無權代替他思考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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