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槐花香的散文
無端端夢見了故鄉(xiāng)的老宅，夢見了老宅前成片的槐花林，夢見了我和弟弟祥子在槐花樹下奔跑。“槐花十里雪山莊，萬樹鑲銀沁脾香。玉塑冰雕千簇錦，庭前落瓣點(diǎn)輕霜”我突然間憶起了這首詩，憶起了故鄉(xiāng)的槐花，眼角滾出了一滴熱淚，往事的一幕幕在我的眼前再現(xiàn)，勾起我對故鄉(xiāng)無限的思念和牽掛之情。
院門前的那片槐花林開得正艷，當(dāng)年老磨房的毛草棚子已經(jīng)塌了，露出了漆黑的老房梁，孤單地注視著這片槐花林。當(dāng)年為全村人服務(wù)的老磨盤還在，它站在歲月的塵埃里，孤獨(dú)地守候著村莊，見證著村莊的歷史。
歲月流轉(zhuǎn)，季節(jié)變換，每當(dāng)我憶起故鄉(xiāng)的槐花香，弟弟那可愛的笑臉就會在我的眼前閃現(xiàn)。可一切都已成為過往，想起弟弟的離去，我的心總會涌現(xiàn)出無比的疼痛。一串串潔白的槐花像一串串美麗的風(fēng)鈴旁若無人地綻放著，風(fēng)拂過，陣陣花香撲面而來。一簇簇槐花，調(diào)皮地掩映在嫩綠之中，若隱若現(xiàn)，密密匝匝的槐樹枝，向天空延伸著，好像就快劃破天際。陽光下，一串串潔白的槐花開得肆意而張揚(yáng)，一陣風(fēng)吹過，吹得槐花“沙沙”作響，我仿佛聽到了弟弟甜美的歌聲;仿佛看到了我們一起在槐花樹下?lián)焓奥浠ㄇ榫啊４蠖浯蠖涞臐嵃妆伙L(fēng)吹掉了，我們同時伸手想要接住它，卻又同時縮回，然后你彎腰撿起……一切都好像還在眼前，是那么的親切自然，那么的輕柔溫暖。
又是一年槐花香，我們在槐花樹下慢慢成長，我們的童年溢滿了槐花的清香。那些氤氳著花香的歲月，在我們幼小的心靈中溫潤，那些曾經(jīng)的美麗沾滿了槐花的花蜜，在此后的經(jīng)年里給了我心靈的慰籍，那些難忘的瞬間，恍如昨日，醉了心田。
那一簇簇一串串雪白雪白的花朵，裝點(diǎn)著衰敗的老院子，給老院子帶來了生機(jī)和活力。大把的花朵壓在皴裂的樹干上，壓彎了老槐樹的枝葉，喘息著，靠在磨坊的毛草棚上無力地支撐著。這片陪我們一起長大的槐樹林已經(jīng)老了，沒有老去的是我對這里的記憶，對弟弟的情感。我的弟弟(繼母帶來的孩子)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帶給我們?nèi)覠o比的快樂；你是一朵祥云，給我們家降下幸福的點(diǎn)點(diǎn)細(xì)雨。
每到槐花開放的時節(jié)，槐花上總會引來無數(shù)的蜜蜂來這里采蜜，你為了給我弄到槐花蜜，捅掉了毛草棚上的蜂窩，成百上千的蜜蜂向你飛去……我問你疼嗎？你只是傻傻地笑著，那笑容像天使一樣的美麗。只是一切都已經(jīng)離去，一切都無法重來，回不去的那年，回不去的往昔，那些舊時光的印記，在心底柔軟的地方流淌。
還記得祥子第一次踏進(jìn)家門時的情景，那年也是這個時節(jié)，院門前的槐花開得正艷，繼母帶回來一個瘦瘦的小男孩。他比我小兩歲，繼母讓他管我叫姐姐，他怯生生地躲在母親的身后，流露出一副害羞的樣子，紅著臉聲音很小地叫了一聲“姐姐”。這是他留給我的第一印象，說不清什么原因，第一次見他，我就極不喜歡。他黑黑的臉龐，身材明顯比同齡的孩子矮小，細(xì)細(xì)的脖頸上頂著一顆偌大的腦袋，那比例與他的身體極不相稱，生怕一扭動就會斷了似的。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洗得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了，腳上穿著一雙臟兮兮的舊布鞋，大腳趾淘氣地露在外面。他站在門外極不自在地搓著手，我猜想他的童年一定是不幸福的，讓他小小的年紀(jì)承受著本不應(yīng)該承受的苦難。我突然想起，繼母進(jìn)門時曾經(jīng)說過，她們離婚后，那個男人不讓她帶走孩子，還說以后也不會讓她看孩子的。繼母也是個苦命的人，那個時代家里很窮，姐妹們又多，她的父母為了想再生個男孩，把她送給了別人撫養(yǎng)，養(yǎng)父母對她很不好，吃不飽，穿不暖的，還要做很多的家務(wù)活。就在她十六歲那年，在村里媒人的說和下，她匆匆地結(jié)婚了。這個男人比他大很多，是村子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不務(wù)正業(yè)，養(yǎng)父母收得了彩禮錢就昧著良心同意了這門親事。繼母有萬般的不情愿，也只能是認(rèn)命了。婚后，繼母勤勞肯干操持著這個家，她多想能用她的善良感化丈夫，可總是事與愿違，這個男人嗜賭，賭輸了，就回家向她要錢，沒錢給他，就會招來一頓打罵，以至于她的身上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日子實(shí)在沒法過下去了，她想到了離開，可那個男人哪里肯讓她走，最后在村里婦女主任的幫助下，去法院起訴才離的婚。
可憐的祥子沒有了母親的照顧，衣著更加的襤褸，以至于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他的父親每日泡在賭場里，根本無心去管他，賭輸了，就拿他撒氣。家里值錢的東西都賣了，他為了能弄到錢，想到了盜竊，十里八村的全讓他偷過，最后去偷電纜犯了事，被警察抓走了，聽說被判了刑。
祥子很機(jī)靈，很會逗人開心，很快我就喜歡上這個弟弟了。我們一起上學(xué)、一起寫作業(yè)，有了弟弟的陪伴我再也不怕走夜路了。我們很快成了形影不離的伙伴，弟弟儼然是一個小男子漢處處都讓著我，保護(hù)著我。我們在繼母的照顧下，身體一天天地胖了起來，自從弟弟的到來，我慢慢地改變了對繼母的成見。祥子給我們的生活帶來了快樂，他是一個開心果，給我們家?guī)砹诵腋５男伞?/p>
院門前的槐花林是我們經(jīng)常玩耍的地方，每年槐花開放的時候，我們一起在槐花林中奔跑，輕嗅那滿園的花香。清晨，一串串帶著雨露的槐花，晶瑩剔透，一縷陽光穿過茂密的枝葉，折射在一朵朵潔白上，閃爍著耀眼的光芒。槐花香下留下了我們的身影，記錄了我們共同成長的足跡。
弟弟喜歡唱歌，他的歌聲像百靈，穿過茂密的槐花林飄蕩在村莊里。故鄉(xiāng)的槐花香熏染著我們幸福的童年，當(dāng)年那個愛做夢的孩子已經(jīng)長大，花香鋪滿了林間小徑，昔日的歌聲還在耳邊縈繞。可你去了哪里？成長中一不小心就把你弄丟了。槐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那些藏滿花香的歲月，在我的心底一次次地重溫；那些光陰里留下的溫暖，成了我今生無法忘記的回憶。如若老槐樹能顯靈有多好，就像小時候我們聽母親講過的老樹成精一樣，這樣我就能和弟弟在樹下重逢，哪怕只看看他的幻影也好？可是一切都是我的一廂情愿，我再也找不回從前了。輕風(fēng)拂過，大朵大朵的潔白隨風(fēng)飄落，搖曳了一地的芬芳，也碎了我一地的記憶。
雨幕下的槐花林更有一番情形，細(xì)雨打濕了磨坊的土墻，顏色逐漸變深，朦朧的雨霧中就升騰起了一種溫潤的感覺，雨中的`槐花顫栗著，一朵朵掛著雨滴的槐花閃動著流動的晶瑩。我們在槐花樹下賞雨，細(xì)雨打濕了衣衫也全然不在乎，那時的我不能理解“細(xì)雨濕衣看不見，閑花落地聽無聲。”的含義，直到后來學(xué)到了唐朝詩人劉長卿《別嚴(yán)士元》時，才真正感覺到那樣的場景是多么的美麗。下著細(xì)雨的槐花林，在我看來，充滿了詩情，寫滿了畫意，順著細(xì)密明朗的雨線，看遠(yuǎn)處的房屋搖曳多姿，幻想著幸福的開始，即便我們沒有血緣，也一定將幸福進(jìn)行到底。
槐花林里我們一起摘下槐花，我們自己做了一個簡單的勾槐花的工具，一根細(xì)竹竿的一端用鐵絲綁住了一把小鐮刀，我拎著一個竹籃子把勾下的槐花裝到籃子里，大朵的槐花紛紛掉落，似一場美麗的槐花雨，濕潤著我們的童年，也記載著歲月的歡愉。
采摘完槐花，我們在井沿邊把槐花用清水洗凈，浸泡在水中的槐花更加的晶瑩，我們用小手不停地?cái)噭樱稚险礉M了槐花的清香。洗完后，拿回家讓母親給我們蒸槐花糕。母親蒸的槐花糕特別的好吃，那時的我們圍在母親的身邊，看灶膛里燃起的熊熊火光，映著我們幸福的笑臉。那甜甜的、純純的童年，那溢滿槐花香的記憶，隨著弟弟的離去永遠(yuǎn)地離開了。
我沒能好好照顧你，那年，那場意外的車禍奪去了你的生命。我上初中那年，那個可怕的下午，那輛風(fēng)馳電掣的汽車，那個制造災(zāi)難的人，淚水早已打濕了衣襟……
又是一年槐花開，我站在林間仰望一樹的雪白，輕嗅著似曾相識的芬芳，心中涌起無限的思念。大片大片的潔白從我眼前飄落，凋零的是那樣的義無反顧，我彎腰拾起一朵落花，放在胸前，我將撿拾零落了一地的記憶永遠(yuǎn)珍藏。弟弟，來年槐花開時，我還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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