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女成鳳的父親散文

　　父親出生在一個小山村，按理說，有重男輕女的思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但父親卻沒有這樣的想法，這一點讓我們做女兒的想起來，也覺得有點難能可貴。我是父親的長女，母親將要生我的時候，父親在城里當工人，夫妻兩地相隔。聽聞父親為了等我的出生還特意請了幾個月的假。而看到我是個女孩的時候，也絲毫沒有不高興的表情。在我出生后，他依然留在鄉村照顧了我們母女幾個月。父親因為這次長假，被降了一級的工資，而且失去了一次晉升的機會，但他依然是若無其事的樣子，我不知道是否每一個父親都能有如此“偉大”。

　　一年半以后，母親又生下妹妹，讓有點傳繼香火想法的祖父多少有點失望。而父親在稍稍地調整之后，便又重新高興起來。也許便是那一刻，他便有了“望女成鳳”的念頭。

　　我們在鄉間的日子是很短的，兩三歲的時候，父親首先讓母親進城打工，而后便把我們也接進了城。盡管當時家中一貧如洗，住著工廠的一個小小的房間，四個人一張床，父母的工資也很微薄，父母還是咬牙將我們姐妹倆送到了城里的學校讀書。或許是受盡貧困的父母不過是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以后仍然生活在貧困的山村里，也或許便是從那時候起，父親望女成鳳的想法便一天天強烈起來。

　　父親對于我們在吃的方面的要求總是盡量地滿足，可能是為了讓我們保持良好的身體學習。在學習方面，父親絕不會含糊。我依舊清楚地記得，上一二年級的時候，試卷的評分如果沒有“100”的字樣的話，勢必會看到父親冰冷的面孔，并招來父親的一頓罵或者打。即使99分也會讓父親很不滿意。為了避免責打，我們總是千方百計地讓分數向100靠近。因為那時候，所有的試卷都是要經過家長簽字的。那時候，雖然我的成績在班上幾乎總是第一，然而要次次達到“100”分的標準，還是有困難的。以至于后來，為了逃避責打，我們居然學會了模仿父親的字跡。有一次模仿終于還是讓老師看出了端倪，于是找到了父親，也可能父親終于意識到事事難以盡善盡美，那以后便把對分數的要求轉為對名次的要求。

　　或許那時的我，始終不懂得父親殷殷的期盼。我總覺得自己的童年過得比較慘。由于貧窮，城里的孩子玩過的玩具，如小單車之類的東西，向來是我們不敢奢望的。我們只能趁父親不在的時候，玩玩石子、跳繩、橡皮筋之類的玩意，而且即使是這些，我們也玩得有點戰戰兢兢。每次聽到父親下班回來的腳步聲，我們都會如臨大敵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玩具”，然后搬出桌椅，一副刻苦攻讀的模樣。少有笑臉的父親，唯有看到我們那副模樣，才會露出一絲微笑。

　　盡管父親一直嚴加管教，我也在他的嚴厲管教下被逼出了一手還像人樣的字，但我的成績卻依然沒有如他所愿，穩住第一。一到三年級第一，四年級后便成了第二，到初中則跌為十名左右。盡管父親聲如洪鐘，諄諄教導時常言尤在耳，而我依然力不從心。初中的時候，我們家境已稍微好轉，租了一個二室二廳的房，父母親的房間在我和妹妹房間的隔壁，一般情況下，他是不準我們看電視的。所以當同學們討論著張曼玉之類的話題時，我經常是不知所云。

　　但我們的心卻是亂的，晚上隔壁的電視中的打斗聲總是精彩過枯燥的書本。對于他的兩個女兒，父親可以說并不是十分滿意的。初中時開始，她們的成績在班上已完全得不到前五名。即使他費盡口舌，“張牙舞爪”，也絲毫不能換回我們太多的提升。我很努力地試過，但是我不能，除了我喜愛的語文，我可以時常占據第一的位置，作文也可以經常成為班上的范文，但我根本做不到不偏科。于是，我相信，有的人是有天分的，我并不是那種人們眼中的“天才”。

　　但是父親至少是不愿意相信。我在一歲的時候便能說話，三歲的時候便能背誦許多的唐詩宋詞。我沒有進過幼兒園，父親不過是在小學入學考試的路上教我從1數到100，到考試的時候我便記住了，并順利地通過了考試。加上算命的也曾算過，我是“文曲星”下凡。父親就是不明白，有著種種“天才”跡象的我為何偏偏不是天才？

　　于是，以后在吃飯的時候，在閑聊的時候，父親總是為我們樹立了一個又一個的榜樣。他們或是父親同事的兒女，或是班上的佼佼者，學習讀書各有方法，為人處事自是比我們不知強多少。每一遍提醒與數落，皆如同警鐘，將我曾自以為是的優越一一敲落。我不知道妹妹的感覺如何，總之我是時常恍然大悟，原來自己這么一無所長，一無是處，百無一用。

　　父親應當是個批評家，在他的言語面前，我逐漸學會自卑。也漸漸地學會了一只耳朵進一只耳朵出。我常常將自己的想法寫進日記，卻不與他爭執。終于有一次，父親在翻閱我的日記時，被我的思想所震驚。看完我的日記后的那一夜，父親徹未眠，他亦拿起筆，將自己的想法寫在我的日記后。

　　可能便是從那一次起,父親才知道我原來對他的苛責如此不滿,而我亦突然明白原來他嚴詞苛責下的良苦用心.父女倆用筆進行了一次心靈的交流。

　　從那以后，父親對我們的希冀雖不曾減退，但方式終于溫和了許多，而我亦開始調整偏科的習慣。終于上到高中，然后考上當地的一所大學。在上大學期間，每回一次家，父親總不忘諄諄教導，希望我能繼續學習，最好是考研。而我終究不是那種好學成癡的人，也終于沒有考研的天賦。甚至連那種想法都不曾有過。面對我的“不可教育”，父親只能恨鐵不成鋼。

　　大學畢業后的我，就職于一家擁有幾千人的國企，成為一名再普通不過的員工。而妹妹則輾轉于幾家私企，成為一名管理人員。但我們的處境，與父親所希望的，都相差了十萬八千里。

　　我們都碎了父親那個“望女成鳳”的夢。

　　以前為了省吃儉用而努力戒煙酒的父親，后來又重新抽起了煙，喝起了酒。每一次看到他陶醉的樣子，望著他頭頂上日益稀少的頭發，同時想到他的希望，我這位終于沒有成為“鳳凰”的女兒，父親總會有一種心酸的感覺，望女成鳳，現實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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